智園

我27歲，打算一路玩到30歲。             by Luchia Cheng

2010年跨2011年時，我正在澳洲北領地的一家排名前幾名的義大利餐廳打工，

我還記得那天很忙，整個廚房近20個廚師忙翻了，而我從下午五點工作到凌晨四點多。

跨年的那瞬間，主廚舉起酒杯對大家說：『感謝大家今年的努力。』

接著大家互相擁抱後，繼續忙。

年年歲歲，我總期許自己，心中有一些期望，也有一些願望，

但這一年，我沒有。

不是因為忙碌，而是因為我知道自己未來三年半的目標，環遊世界。

所以我不再需要給自己虛無的期望。

環遊世界？聽起來多蠢又多好笑，是嗎？

在台灣，我很普通，出國旅遊打工後，依然普通到極點，

決定出國，最常被問的問題就是：回台灣後工作怎麼辦？大家都累積工作資歷，妳怎麼辦？

老實講，這對我來說根本不是問題，因為對像我這樣沒有任何一項足以稱得上專業的人來說，

我不認為我在台灣多多待個兩三年，我就真的能混出甚麼名堂來，

而如果我有能力以玩樂完成夢想之一，那又有何不可？

環遊世界這個契機的產生非常無聊，

因為交往五六年論及婚嫁的男友劈腿，所以我們分手了，

（也許我就是所謂的失敗者，但誰人生無起落？）

所我很阿Ｑ又樂觀又自嘲地想著：

『那我就趁難得單身快完成一直沒認真實踐的夢想好了。』

環遊世界，是我的夢想之一。

然而，一直到從飛機上看著最後一眼美麗的台灣夜景，我都還想著：

靠，環遊世界？真的假的啊？

踏上澳洲的第一個月，我很焦慮，每天在大太陽底下汗流浹背地像蠢蛋一樣，

到每一家可能給我工作的餐廳、飯店、商店等找工作，我甚至隨口問路人知道哪有工作嗎？

老實講，我也不是很確定連去銀行開戶都聽不懂行員在說些甚麼鬼的我是能怎樣找到工作，

但我想，反正老娘都到澳洲了，是有甚麼好怕的啦？

操著爛英文，亂七八糟地表達我要工作、我要活下去、我就是要環遊世界，那又如何？

很幸運地，靠著我不要臉死皮爛打的態度，我同時找到了兩份工作，

分別在餐廳當kitchen hand和house keeper，

兩個我在台灣，就算失業，也連碰都不可能去碰的工作。

在這裡，並不是為了所謂偉大的體驗，就只是因為我英文爛找不到辦公室工作，

就只是因為我要生存，所以我做，如此而已。

但別以為去廚房和飯店工作，就可以避開英文，我的工作環境都是老外，幾乎沒華人，

一開始工作，我幾乎聽不懂，最常發出的聲音是『蛤？』然後被大家笑，還有偶爾善心教導。

在國外是能學到甚麼英文？老實講，在一個環境待久了，你開始有了新的單字，新的句子，

但講英文還是不會流利，不一樣的，可能就是你變得敢講，但敢講已經有了好的開始，

還有，在這過程中，會開始發覺自己的不足，

所以有些背包客會開始認真面對也學習英文，以及上課，

而不再像是過去，每年都想著，我英文要加強，但幾年過去了，英文能力沒長進還退化。

為了生活便利點，所以我就真的有空看看影集學英文，或多和老外朋友閒聊，

這件事，在台灣我至少想了一千萬遍了，也沒認真做過。

工作了幾個月後，我有了一點存款，每天早上醒來我都想著：

我一定要帶我爸媽出國玩一趟，重點是要好好按摩。

我爸媽就是那種很典型的農夫農婦，一輩子沒出國過，一輩子都在烈日風雨下工作，

我很小的時候，偶爾會下田幫忙，但不常，也不主動。

可是每天醒來麻痛的雙手和雙腳，讓我開始想：靠，我爸媽是怎麼在田裡工作30幾年的？

在台灣住外地的我，幾乎不打電話回家，也總是彆扭不清楚怎樣關心父母，

但到了國外，我多多少少體會了他們的辛勞，所以我開始嘗試打電話認真關心他們。

在澳洲，會遇到一些白爛的人，他們明明跟你不熟，

但每次打電話給你，都是問：『欸，有沒有工作可以介紹啊？』

我總是忍不住翻白眼，想起那些我在澳洲遇到的另一群人們：

我曾經遇過一個新加坡籍主管，小我一歲，高中起，自食其力，

後來存了一半的學費，也向政府貸款後，就申請到澳洲念書，

他念的是飯店管理，所以需要實習，

他就是靠著當初帶到澳洲的錢，還有實習所賺的錢畢業的，並在畢業一年內還清貸款；

到農場集二簽時，認識了一名18歲的澳洲女生，

她說她要賺學費，所以在高中畢業後計畫先工作一年再念書，

事實上，她的家境並不需要她靠自己賺學費，

但她說，她同學也都這樣啊，她只是跟大家做一樣的事而已。

她確實不是特例，我在打工的過程中，也遇過一些16到19歲的澳洲孩子，

他們計畫環澳，就靠自己邊打工邊旅遊環澳。

在台灣，看著火車站的那些東南亞國家在台工作者，

我也曾經認為他們就是菲傭、泰傭、印尼傭而帶著某種程度的歧視，

當然很多人稱在國外打工的我們為台勞，

但當我到這打工後，我很快就發現一種氛圍：工作無差異性。

我的時薪，除了主管以外，事實上和其他人無差異化，

我做的事和很多國家甚至當地人都是一樣的。

而我的主管會不斷地讚揚我的工作態度、我的工作成效，他讓我覺得我有存在的必要；

也很快地，我就忍不住思考：

「當我們帶著貶抑稱那些人為外勞時，是不是其實我們比誰都來得歧視這些工作者，

甚至是即便困難時也不可能『放下身段』？」

我姊姊在外商公司工作，後來那家外商從台撤了，她和她同事都失業了，

當我失業在家領失業補助金，連打工都懶得去時，我姊以她同事的例子鼓勵我：

她同事失業時，除了積極投遞履歷，也去上課，還去大賣場打工，

領相較於原薪資極低的薪水，以應付生活開銷。

但我根本放不下身段，甚至不願意讓周圍的朋友們知道我失業了。

也許，有一天我回台灣後，我很幸運地進入一家不錯的公司，

從事一些社會評價較為正面的工作，領了還可以的薪水，

但萬一選擇在公司底下擔任員工的我中年失業呢？

我是不是能夠有正確的態度去面對我的生活？

以前的我是不敢說的，但現在的我，雖然有一筆小額存款，

也總開玩笑說，至少有了回台失業金了，

但我很清楚我不會再過過去失業窩在家單純丟履歷的生活，

至少，我會去找一份大家看起來都很廉價的打工度過過渡期。

打工度假到底帶給了像我這樣的背包客甚麼？我說不是很清楚。

我當初來到這只是為了賺環遊世界的旅費，也把紐澳玩一玩。

如果你問我那怎麼不讓自己在台灣爬上高一點的位階、領多一點的薪水，

然後去完成所謂環遊世界的夢想，

那確實很抱歉，以前在台灣連失業都不努力的我，又怎麼可能真的混出那樣一番成績呢？

而如果當我能夠有機會在相較之下較短的時間內賺到環遊世界的旅費，

我為什麼不試試看不爭取呢？

如果，像我這樣不偷不搶靠著自己的雙手努力賺錢，

繼而完成夢想的背包客也存在於那些被你們所批判的背包客裡，

又為什麼需要被也同樣坐在電腦前、也靠著自己的努力解決生活瑣碎和完成夢想，

卻不曾體驗像我們這樣背包客生活的你們取笑或極盡能事地酸呢？

更何況你們知道有很多人是因為家境貧苦而必須選擇到澳洲鎮日瘋狂打工嗎？

如果你在台灣努力，那很好，但也請尊重同樣在國外為自己夢想努力的我們。

因為至少，我們能夠對自己的生活選擇做出相當程度的負責，還有學了一種新的生活態度。

因為至少，也許有一天會後悔的我們，踏出那一步實際體驗過、也給自己有可能後悔的機會了。

另外，看著隨著自己努力而逐漸累積的存款，

我已經不再懷疑當初在離開台灣的飛機上心中所冒出的那個問題背後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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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只是因為PTT酸背包客酸得很兇，才粗略寫出的。

另，我不認為真正具有專業而能依靠專業或能力賺錢的人很多。

說著等我們回台灣後別人都當主管的網友們，你們到底又真的站在怎樣的位階了？

說著到國外英文也依然爛的網友們，你們又到底有幾個真的敢開口講英文了？

說著到國外度假打工只是玩樂虛度光陰的網友們，你們又到底在台灣多刻苦上進了？

說著女生到國外都想吃西餐的網友們，你們是不是比誰都來得自卑以至於忽略他們也只是人類之一？

最後，只想說，旅遊打工只是一種選擇而已。

也許對有些人來說，是一輩子的選擇，但只要能夠正當存活下去不就好了嗎？

也許對喜歡將專業工作納入人生規劃的人來說，

會因為這種選擇而更慎重認真地面對自己確實會年紀大、確實沒專業這兩個問題背後的問題。